名校00后,不想整顿职场只想逃

发布日期: 2025-06-18
来源网站:news.qq.com
作者:
主题分类:劳动者处境
内容类型: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
关键词:学生, 技术岗, 岗位, 薪资, 父母, 代人
涉及行业:
涉及职业:青年学生/职校/实习生
地点: 北京市

相关议题:绩效考核, 工作时间, 工资报酬

  • 名校毕业生在就业市场中面临激烈竞争,学历优势逐渐减弱,许多人即使努力工作也难以获得理想岗位和薪酬保障。
  • 职场中存在高强度劳动和绩效压力,员工健康和休息权利容易被忽视,部分岗位还存在加班和绩效分配不公等问题。
  • 体制内岗位虽被视为“铁饭碗”,但实际工作中常有超负荷任务、行政杂务和薪资拖欠,劳动者权益保障不足。
  • 考公和考编竞争激烈,岗位稀缺,许多年轻人长期备考期间缺乏收入来源,面临经济压力和职业发展停滞。
  • 部分青年在职业选择中难以获得稳定和公平的劳动环境,频繁面临就业不确定性和心理压力。

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,仅供参考,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。

1.随着2025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预计达1222万人,名校光环的边际效益正急剧递减,许多00后毕业生在职场中面临困境。

2.然而,一些00后毕业生选择通过锻炼身体素质、分享教师日常等方式寻找自己的第三条路。

3.与此同时,一些研究生也发现读研的性价比在降低,开始寻求其他发展机会。

4.面对时代的变迁,这代人正在用特有的韧性证明:人生的价值,从来不该被单一的标准所定义。

以上内容由腾讯混元大模型生成,仅供参考

撰文 | 清 欢

编辑 | 龚 正

2025年,第一批00后本科毕业生已经踏入社会三年。他们曾是父母眼中的骄傲,是老师口中“考上好大学就有好前途”的榜样。然而,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闷棍——曾经奉为圭臬的游戏规则,突然失效了。

985、211文凭不再是金钥匙。教育部数据显示,2025届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预计达1222万人,创历史新高。在“僧多肉少”的就业市场里,名校光环的边际效益正急剧递减。

这代人发现,自己既无法像父辈那样依靠勤奋实现跃迁,又难以在社交媒体渲染的“年薪百万”叙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。

他们被困在“优秀”的枷锁里,进退两难。

#01

一线城市,高薪与高压共生

许璐至今记得拿到211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,父亲特意提前下班,带全家去了平时不舍得去的西餐厅,她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。县里中学的橱窗里,她的照片在“优秀毕业生”一栏挂了整整一年。

三年后的今天,她在北京某上市公司上班,非技术岗,年薪27万,是52岁父亲在县城老家工作收入的三倍。但看似丰厚的薪酬被拆解成基础工资、绩效年终、分四年兑现的股权激励。直属领导一句“组里需要有人背低绩效”,就让她这个团队里最年轻的成员,年终奖直接腰折。

“工作日没有喘息的缝隙,22点后离开公司是常态,但这并不意味着下班。”她的飞书签名常年挂着联系电话。哪怕高烧到浑身疼痛,确诊得了甲流,她也只敢请假半天,在医院拿完药,回到月租三千的合租房,晚上八点依旧要完成工作任务。“领导问能不能坚持,我哪敢说个‘不’字?”

去年的职工体检报告像一纸判决书,磨玻璃肺结节、甲状腺肿大、乳腺增生的诊断结果,成了用健康兑换金钱的残酷凭证。高压的工作节奏让她萌生了换工作的念头,“哪怕薪资降一点。”

可打开招聘APP,现实更加残酷,系统推荐岗位清一色标注着“5年经验优先”,她意识到自己的3年经验甚至过不了简历关。BOSS直聘的后台页面显示,沟通过1207次,已投简历137次,却仅换来不到10次用人单位的面试机会。更荒诞的是,那些投递过的岗位JD,八个月后依然挂在平台上,像永远填不满的黑洞。

“五年,是刚被训好的牛马,不管是从工作能力上还是职场心态上。”入行十多年的前辈告诫她,“现在大环境不好,一定要拿到书面offer再离职。”

最接近希望的一次,她历经一个月,通过三轮面试,谈妥薪资,提交银行流水,却在深夜 23 点收到“业务架构调整,该岗位招聘计划暂缓”的HR通知。在小红书#被鸽offer#话题下,2.5万篇笔记记录着相似的遭遇:关系户空降、背调发现前司评价存疑、候选人横向对比,甚至有人只因 HR一句“星座不合”就被淘汰。

“父母总劝我先辞职,开心最重要,但我根本不敢。”许璐清楚地知道,停下就意味着出局。在寒冬里,空窗期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“谁知道下一份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出现”。

窗外的北京灯火通明,她却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萤火虫,发着微弱的光,却怎么也飞不出去。

在上海静安寺附近的写字楼里,张施瑞每天都要喝杯咖啡提神。到手四位数的工资,扣除开销所剩无几,好在公司提供郊区宿舍,让他不必像许多同学那样,在格子间与地下室之间做选择题。去年冬天,库迪与瑞幸的价格战让他着实快乐了一阵,有时还能抢到比9.9元还优惠的生椰拿铁,他笑着说,“感谢资本施舍的松弛感。”

夜晚,玻璃幕墙大厦璀璨的灯光照不亮银行卡里的数字。每当此时,他都会想起高中地理试卷上那句:“此地的优势在于其丰富的廉价劳动力。”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学历,不过是茫茫职场里最普通的入场券。

而在千里之外的湖北襄阳,C9高校毕业的李昊正站在教培机构的讲台上,对着满教室备战高考的学生讲解函数公式。曾经,他也想留在上海,但那些用人单位开出的薪资,在扣除房租、餐费、交通费后,剩下的数字让他清醒——没有父母的资助,仅凭自己,攒够买房首付需要整整十年。

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肩头,他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,突然想起大学宿舍里,和室友们彻夜畅谈理想的夜晚。

#02

体制内,进不去也出不来的围城

沈煦的办公桌抽屉里永远备着三样东西:金嗓子喉宝、草珊瑚含片和“小蜜蜂”扩音器。回到福建某重点中学任教不到三年,已经因咽喉问题去了七次医院。最严重的一次,她在课堂上突然失声,医生警告说再这样下去可能需要声带手术。

“我接受不了自己扯着嗓子管学生的样子。”她苦笑着整理教案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喉咙。实际上,沈煦只比班上学生年长十岁,却要学着资深教师的样子处理早恋、网瘾甚至家庭矛盾。班上最不服管教的学生,发朋友圈对她进行言语辱骂,只因没收了他在课堂上玩的手机。可作为班主任,她无法昧着自己的良心对学生不闻不问。

沈煦的工作日从清晨6点的闹铃开始,7点前必须到校监督早读,每周有两个晚自习要值守到21:30。她苦笑着展示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日程表,教研会、公开课、家长接待日、带学生比赛……“周末还要备课、批改作业、应付家长群的消息。”

“工作三年了,我至今都算不清自己一个月到底该拿多少钱。”她苦笑着翻出工资单,基本工资、绩效、增值工资、课后服务费……各种名目繁杂的项目让人眼花缭乱。入职半年没发过工资,直到2022年12月,银行卡突然多出3万多元,才知道是被拖欠的薪水。她自嘲是在“为爱发电”,但在父母眼中,这份工作依然光鲜体面——事业编制、带薪寒暑假、说出去有面子。

“都说教师是‘铁饭碗’,可没人告诉你碗里盛的是夹生饭。”入职后,她被安排兼任教务处行政工作,每天在处理报销单、会议记录、迎检材料等与教学无关的琐事中疲于奔命。她不是没想过离职,但服务期未满的6万元违约金,让她望而却步。更让她心寒的是,这些行政工作挤占了她备课、批改作业的时间,最终影响的还是学生。

抖音上那些爆火的教资面试变装视频,网友看个乐子就划走了。但对她来说,那是每天真实的生活状态。“明明自己也才毕业没多久啊。”沈煦眼下挂着青黑,曾经神采奕奕的双眸如今却难掩疲惫。恍惚间,镜中浮现出三年前那个穿着学士服,头上簪着花,在毕业典礼上宣誓“为教育事业奋斗终身”的女孩。

天津某985大学的邓雯在某外企HR岗位实习了近一年,就在她以为转正板上钉钉时,却被告知“今年总部冻结了校招名额”,让她错过了整个秋招黄金期。春招季的残酷远超想象,她选择边准备考公边投递简历,最终只拿到了月薪五六千的offer,看着同学们或升学或有了好工作,她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窘境。

经过一番挣扎,邓雯决定保留应届生身份全职考公。这一年里,卧室墙上贴满申论范文,书桌上堆满行测真题。更难熬的是社交圈的断层——当同龄人在职场或校园中结识新伙伴时,她的生活只剩下刷题、模考和凌晨失眠时的焦虑。

两次参加考公集训班,她发现教室里全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。大年初三的教室里,老师在讲台上用激光笔圈着“基层治理数字化转型”的考点,外界的热闹是模糊的背景音,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“唰唰”声,青春在“上岸”的执念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转机出现在 2023 年省考,家乡恰好有个仅限她所学专业的岗位。笔试、面试一路过关斩将,在公示期结束的那天,对邓雯而言,毕业后停滞的时间终于又开始流动。

“带着‘上岸’的期待进来,发现不过是换了个泳池继续溺水。”邓雯被分配到县城下属的村庄。办公室里,最年轻的同事都比她大 12 岁,闲聊时的育儿经,让她格格不入。如今两年过去,调回县城的承诺仍未兑现。

2024年初,蒋菲从私企裸辞,抱着纸箱站在写字楼前。北方的风虽冷,却让她感到久违的轻松,“终于不用再刻意迎合领导的脸色,等考上编制就稳定了”。然而,空窗期一年半里,参与的十多次考编尝试均以失败告终,她甚至没进过一次面试。

还有不到十天就是下一场编制考试,岗位只招3个人,报名人数却超过了700人。尽管不知道自己能否成为“分子”,她还是订了从东北老家出发的车票。异地考编意味着至少千元的交通和住宿开销,这对没有收入的她来说是笔不小的负担。

“等考完这次,我就要开始投简历了,还是得先有一份工作,考编慢慢来。”她的语气里少了几分孤注一掷的执拗。如今在蒋菲看来,比起脱离职场桎梏的理想主义,经济独立才是更触手可及的“自由”。

#03

读研,学历通胀下的新困境

本科4年“卷”到保研资格的杨思羽,如愿来到北京某985高校读研。那时她以为,站上更高的学历台阶,就能触到理想的职场天花板。

直到以“准毕业生”身份踏入秋招,她才惊觉时代的齿轮早已转向。即便避开大厂和头部国企,企业的面试环节里,QS50海归硕士与清北复交的高材生仍如过江之鲫。

“去年,同门师兄师姐拿到的offer,比我们这届的薪资要高出20%左右。”最终,她选择了北京郊区的一家国企,年薪20万,没有户口。

985本硕、北京市优秀毕业生陈松柏,学的是工科专业,手握互联网大厂程序员的offer,五六十万的年薪让同龄人艳羡。可只有他知道,实验室里那些被拒稿的深夜,改论文到凌晨的焦虑,以及越来越高的发际线。“我不知道能在互联网熬几年。”

他出生于湖南的一个农村,父母以种地为生,刚上初中的妹妹视他为榜样,就像《哪吒2》里那句"七山五岭可就出了你一个阐教仙人",这些期许将他牢牢拴在了不能回头的单行道上。更重要的是,回到湖南,他很难找到这种技术岗位的工作。

年龄成为横亘在选择继续深造的00后面前的另一道坎。赵妍考研三战梦校失败后,接受了调剂的现实,却在收到录取通知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。研一的她看着曾经同届同学陆续在朋友圈晒毕业照,总觉得自己像个“异类”。

更让她担心的是现在读研的性价比,在offershow小程序可以查到部分企业的校招薪资,尤其是非技术岗,研究生起薪与本科生差距在不断缩小。在深圳某公司的招聘会上,一位HR更是直言:“同等条件下,我们更倾向年轻本科生,培养成本更低,学习能力也未必比研究生差。”

父辈曾相信“读书改变命运”,而这代人正在经历的是——读书,只是拿到了参与更残酷游戏的入场券。用学历敲门砖叩开世界后,才发现门后还有无数扇需要重新推开的门。

在时代洪流中,他们既不甘做被规训的“牛马”,又难以接受彻底的“躺平”。

于是,他们开始寻找自己的第三条路:

许璐每周雷打不动地去上游泳课,她说“在水里能暂时忘记OKR”;沈煦分享教师日常的小红书账号悄悄积累了百名粉丝,每条评论都是同龄人的共鸣;杨思羽则开发了意想不到的副业——帮同事代购老家特产,每月多赚几百块……

当传统的上升通道变得拥挤,这代人正在用特有的韧性证明:人生的价值,从来不该被单一的标准所定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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