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万流水司机,和互联网货运的这8年

发布日期: 2022-07-14
来源网站:finance.sina.com.cn
作者:
主题分类:劳动者处境
内容类型: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
关键词:货运平台, 货车司机, 货拉拉, 平台, 订单, 司机, 货运, 单子
涉及行业:交通物流业, 货车/物流
涉及职业:蓝领受雇者
地点:

相关议题:灵活就业/零工经济/平台劳动, 就业

  • 互联网货运平台的兴起改变了货运行业,同城货运市场规模已达到亿万级。
  • 货运平台经历了O2O的狂欢热潮、补贴大战,最终回归精细化运营,影响着奔波在公路上的平台货车司机们。
  • 平台接单的好处是让司机不用去攒熟客,打开APP就能接单,但有些司机因为不适应平台规则或因货运市场一时冷热而选择离开。
  • 货运平台的“补贴大战”为司机带来了迅速的增长和活跃,但最终以改为“精细化运营”收场,高补贴也已经成了往事。
  • 许多货车司机在货运平台上拉货多年,虽然收入可观,但也需要付出辛苦和时间,而且平台的规则和客户的态度也会对司机造成影响。

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,仅供参考,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。

随着互联网货运平台的兴起,货运这个古老的行业也在发生着变化。据中研产业研究院公布《2022-2027年货车市场投资前景分析及供需格局研究预测报告》显示,同城货运的市场规模已达到亿万级。

互联网进入货运行业的这8年,经历了O2O的狂欢热潮、补贴大战,最终回归精细化运营。货运平台有的倒下,有的崛起,影响着奔波在公路上的平台货车司机们。有人全年无休地拉了8年货,生活如常;有的花了5年在货运平台上做到了百万流水,计划在上海买房;也有人因为不适应平台规则,摸不到接单规律,或因货运市场一时冷热而选择离开。

彼时的广州,货车司机尹丁山仍在为建筑工地拉货,他来自湖南省洞口县,1990年代来到广州后,便留在广州打拼。工地没有货拉的时候,他便在路边接散单。

有一天,他在路上碰到了正在推销的货拉拉工作人员,从此便注册成为了货拉拉在内地的第1136号司机。

这一年,可以说是同城货运行业的启动之年。在电商新零售理念的促进下,海量的物流需求逐步释放,基于对市场趋势的敏锐觉察,货拉拉、58速运(后更名为快狗打车)等代表性品牌先后成立,资金、技术、市场关注度等天时地利的条件下,同城货运即将迎来“井喷式”爆发。

最初,货运平台的知名度不高,且价格相对“黑车”贵,虽然规范一些,但订单并不太多。不过,在0佣金以及大幅补贴的促进下,订单量和司机数量很快出现了明显的上升。

随着接单越来越多,尹丁山逐渐发现了平台接单的好处。以前他想要拿到订单,就需要自己去维护熟客,东一单西一单,时间没准,拿到手的钱也没准。货运平台改变了尹丁山的接单方式,他不用去攒熟客了,打开APP就能接单。

早上9点出车,5点收车,尹丁山由此开启了长达8年的平台接单生涯。对很多货车司机来说,跑货运意味着以车为家,甚至全年无休,尹丁山就是其中之一。

不过,尹丁山有时也纳闷于自己手速不够快,有时看到一些订单,正要去抢的时候,单子已被别人抢走,“年纪逐渐大了,抢单速度比不上年轻人。”他说。

2016年前后,做“O2O”的公司想要融资是一件不难的事情,资本的迅速汇聚让各家货运平台硝烟四起,随之而来的是货运平台“补贴大战”的到来。

尹丁山还记得,那时他每天拉4-5个订单,就能收入1000-2000元。他跑过的最贵的一单是1800元,刨去油费和损耗,可以净赚1000元。再加上给工地拉建筑材料的每天600块,尹师傅的收入一度非常可观。

“补贴大战”为货运平台带去了迅速的增长和活跃。那是同城货运行业快速扩张的关键时期,在市场的大幅扩张之下,行业效率也得到了大幅的提升。

同时,激烈的竞争也给整个行业的竞争格局,带去了微妙的变化,各大平台的你追我赶,让同城货运成为了那一年物流圈的关注焦点,货车司机加入平台成为了圈内的一股潮流。

在做货拉拉司机之前,他曾在东莞的工厂打工,品质控制员、研发员、线长、组长,各类工作都做了一个遍。辛苦工作,只为能够帮助家里还清外债。

此前,林师傅的家族在湖南经营着偌大的皮革生意。但由于没能赶上互联网经济的红利,再加上经营不善以及复杂的家族利益纠葛,让整个家族欠下了千万元的巨额债务。作为家中独子的他,不得不替父母扛起了200万的债务。勤奋的他,用了10年时间给工厂打工、在货运平台拉货,还清了债务。

跑货运过程中,林师傅经常能拿到客户满分评价,且靠着平台用户评分排名居前,曾经连续数月获得“好评奖”。其时,经历过“补贴大战”,沉淀下来的货运平台已所剩无几,这场“补贴大战”最终以改为“精细化运营”收场,货运平台逐步收取佣金、会员费,那样的高补贴也已经成了往事。

“好服务”和“好评”似乎贯穿了林师傅的货运生涯。“系统好像会甄别你是否友好”,他指着手机里的APP说。他是那种认为“吃亏是福”的人,有时他甚至会接一些不赚钱的订单。

几天前,他看到了一个标价500多的订单,目的地距离120公里,仅高速费就54块钱。这个路途远、金额不高、晚上10点才发布且很难找到回程单的订单,在平台上挂了一个多小时仍无人问津。他犹豫了一阵,最终还是接了单。

“我不接的话,它一直挂在那里,浪费了资源。虽然司机有议价权,可以要求加价,但是我没有操作过,这几年老板们也不赚钱,他们也得控制成本。”他说。

在货运平台,客户们往往通过“收藏”司机账户来表示对司机服务的认可。截至目前,已有超过5000名用户收藏了林师傅的账号。

那是个搬家的订单。林师傅将货物拉到了指定小区门口,但是小区物业有明文规定,20点以后,所有的临时外来车不允许进入小区。他买好了一包烟,塞给了值班保安,态度诚恳的请求对方通融。就在保安即将放行的关键时刻,货主却将家人悉数喊出,跟物业争执起来,让林师傅的委曲求全彻底打了水漂。

林师傅在小区门口苦等了3个小时,却仍迟迟等不到结果。并且,货主不仅不同意他当场卸货,还威胁要投诉货物未曾收到,让他照价赔偿。幸亏他及时联系到了平台工作人员,帮助其脱了身。可最终,却还是得到了对方的差评。但他还是觉得,大部分客户都是很好的。

跟很多人都想拉大单不同,在货运平台拉了5年货的林师傅从不挑单。林师傅一天的接单是从早上6点多开始的,最忙的时候他经常忙到12点,甚至是凌晨2点。循环往复,除了偶尔抽出点时间陪陪媳妇,他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休息的时间。

他做事规划性很强,每天都会给自己定个目标:上午要出车到几点为止,流水要做到200还是300,;中午吃饭充电之后,再做100块钱;到了下午要好好做,至少要做到300-400;晚上还要加3-4小时的班,这样一天就能凑够近900块钱了。

据货拉拉平台数据显示,林师傅用5年时间共完成了1.38万个订单,在平台上共实现了109.6万元的流水,刨去平台的会员费和信息费,收入达到105.6万元。最高时,他的月收入超过2.5万元。

五年间,严成和在货拉拉平台上的订单流水达到了106.6万元,刨去平台的会员费和信息费,收入达到101.9万元,共完成了1.24万订单。“要不是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了,玩命做一个月两万五六也是可以的。”

收头发这门生意,水很深、门道颇多。一根3两到半斤重的辫子,可以卖400到600元,再由大型假发公司卖到国外,利润不低。有的人造假,有的人发财,有的人赔钱。

头发收购行情最好的一年,严成和一年赚了80万,但行情走低的时候,他则不得不面对各式各样的压价和欠账。

比起来,在货运平台上接单他不用担心这些事情,拉完货结账更有保障,时间自由可控。从此,他就开始了自己的拉货生涯。

严成和每天早上6点出车,晚上9-10点收车。早上可以接一些远距离的大单子,跑上一两百公里送完了这一单,中午往往还能接到回程单。但是到了下午3、4点以后,这种单子就不能随便接了,万一没有回程订单,需要自付空车回程的油费,这一单可就不划算了。

不过平日里,只要是平台推过来的订单,严成和一般是不挑的,“不能挑单,一挑单,他就不给你单子,平台系统似乎能看得见。”

因此,哪怕是30、40元的小单他也一样会接下来,“市区的单子比较不好做一点,红绿灯太多。”18岁离开扬州老家,在上海生活了31年,收头发的经历让他脑海里有一张活地图。他知道从哪里走更近,哪里更不容易堵车,哪里摄像头比较少,甚至知道交警几点上班。

这些年来,货运平台的产品也在不断得到改进。“现在平台在分配单子的时候,也比以前更合理了”,刚加入平台的时候,系统派来的订单时常城市东边一个西边一个,经常需要空车跑五六公里才能接到下一单。现在的订单,都是按照司机行驶的路线进行安排,严成和每天的接单量都维持在10单左右。

疫情之下,各行各业都受到影响,货运行业也不例外。司机师傅们需要随时掌握道路交通的管制情况,和市内小区被封控的情况,跨市的订单也接得更加谨慎了。

6月1日,因上海疫情停工了2个月,那时严成和发现一些货运需求的价格翻了几番。“那时,我经常看得到有的发货人加高价小费的订单,但我也没去理它,如果对方不给钱,我不想花费精力和他们争辩。”严成和说。

8年过去,互联网货运改变了传统的运输组织模式,将社会分散化的运力整合了起来,如今已被社会大众所接受。数量庞大的货车司机在各个货运平台上维持着社会上货物的运转,互联网货运也改变了他们的生活。

开摩托车是严成和为数不多但保持了多年的一项爱好。他喜欢开摩托车时风打在脸上的触感,“那是一种自由的感觉”。除此以外,只要需要花钱的一些娱乐项目,严成和都有意绕开,他觉得自己的钱还没攒够。

严成和自己算了算,算上油费、保险、汽车维修损耗,一年能挣15到20万元,5年下来,大概七八十万的样子。虽然这几年赚的还不算少,但对他来说,最大的“痛”,就是一直没有在上海买房。

如今,已经成年的儿子不想回老家,希望能在上海成家。严成和便卖掉了老家的房子,加上这几年赚到的钱和过去的存款,“房款我们已经给他落实得差不多了”,严成和颇为欣慰。

“大城市不好活”,严成和认为的一线城市生存法则,就是要有钱。他也羡慕老家的邻居们,一个月拿个五六千块钱,坐在家里舒舒服服的。盼着等到小孩成家,就宣布退休。

7月是货运的“淡季”,林师傅依然每天早出晚归,不跳单的他没有过多的空余时间。在南方城市夏天的炎热天气下搬货,他衣服已被汗水湿透。他虽然还清了债务,但还是无法松劲,他还有目标要完成。

眼前,他需要尽快与两个孩子团聚。目前,林师傅跟在富士康工作的太太生活在深圳,两个孩子则留在了长沙,等经济更好一点之后,他计划要动一动,“不可能一直这么跟孩子分开,要弥补一下对孩子的亏欠。”

考虑在长远一点,他想在老家为父母置办一个小别墅,让他们可以自己种点蔬菜水果,帮他们实现拥有一个植物园的梦想。

有时,林师傅也会想一些让身边人觉得“不切合实际”的遥远的梦想:他希望能向“互联网+”的方向努努力。“‘互联网+汽车’‘互联网+汽修’都是非常好的方向,但是还没有出来像样的模式,”他很认真地分析,“在该努力的年纪就不要安逸,我觉得这句话写得非常好”。

如今,已经年近50岁的尹丁山已是一名货运平台的“老兵”了,他见证了从“黑车”到互联网货运的整个变迁过程。8年间,货拉拉也从当初的无人问津,发展壮大到了66万月活司机,尹丁山看过互联网货运的竞争,也看过各个货运平台之间的起伏。

互联网货运市场仍然具有极大的想象空间,有货车司机的地方,就有货运江湖。货车司机是城市的搬运工,他们是用双手为生活拼搏的普通人,他们扛起了家庭的重任,也扛起了一个个城市的货物运转和活力。

在货运之外,故乡一直是尹丁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之一。如今,尹丁山已经将两个女儿成功地供读到了毕业,只等高考结束的小儿子考上大学,念到毕业,他便要与妻子一起回老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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