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末乱弹】今年提前返乡的，不止农民工

今天不聊短剧，谈谈另一个感慨。

最近很多农民工提前返乡，在有些不起眼的小媒体上，看过报道。

但很快，就没消息了。

嗯，估计是，都平安到家了吧。

在那个放开的冬天之后，这三年，身边的人，开始一批一批地往回走。

2025年的这个冬天，大概，是最后一批了。

柳五虽然身处泥泞，身边大多是民工朋友，

但多少也在沙县、兰州这种高档餐厅里，认识过几个职场上混的高级人士。

不过显然，大家殊途同归，终于，还是到了回家的时候。

问题是，现在距离2026年春节，还有两个月。

“提前回去过年吧，还能省点钱。”

老周说这话的时候，语气很轻，像是在说一件，已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。

柳五当时正在码字，恍惚间，没留意他是否叹了口气，还是无奈地笑了一声。

柳五没在意，因为这两年，类似的话，听得有些麻木了。

所有的朋友离开时，理由听起来都差不多。

公司裁了一轮又一轮，每个人都从惶惶不安，到坦然躺平，静候佳音。

有的部门是血洗，有的是团灭，有的是单点击破，有的是机枪扫射。

最狠的是一个HR，连续加班一个月，用尽各种手法，帮老板干掉了80%的人。

然后最后一个裁掉的，是自己。

听说，那个HR在地铁站外哭了很久。

大家也不用说什么风凉话了，无非都是为了活着，角度不同而已。

他们只是被人利用的那把刀，猪杀完，刀就废了。

其实裁员这事，最可怕的不是靴子落地，而是等待。

是你的上级领导，在看着你旁边那一排空椅子，目光放空的说：

“你最近也要有点心理准备。”

不是今天走，也没说哪天走。

就是让你先知道。

钝刀杀人，最是折磨。

类似于小时候，你妈参加完家长会，回来满面春风的给你加了个菜。

可你很清楚，老师肯定把你自己改分数的事说了。

所以那顿饭到底啥味道，根本没尝出来。

职场，也没什么差别。

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，你知道肯定会下来，只是不知道时间。

就像华与华跟所有网友，都在殷切地盯着罗永浩的录音。

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租房，不知道要不要续健身卡，不知道电脑里那些文件还有没有必要整理。

你可能每天还在照样通勤，照样挤地铁，照样在城市里晃荡。

但，心已经飞了。

柳五认识个在北京某小公司，负责自媒体运营的女孩子，十月底就回了老家。

她说，部门里人走了一半，留下来的也没人真干活。

领导每天就是开会、强调纪律、要求KPI，但没任何明确路径。

“没什么指示和安排，好像上班就是为了打卡和开会。”

她在公司坐了一天，回到出租屋，灯也不开，坐在床边刷手机。

那天晚上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：

她已经一个多星期，没有跟任何人，当面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。

第二天她就申请了离职，买了回家的票。

一周后，离开了这座打拼了四年的城市。

除了浑浑噩噩的思念，和来时的那个皮箱，似乎，她什么都没剩下。

“我，曾经豪情万丈，归来却，空空的行囊。”

费翔在三十年前，已经精准预判了当下。

这种提前返乡，不只是农民工，也不只是流水线工人。

白领、外包、互联网边缘岗位、教培、设计、市场……每个领域，都在撤退。

如今各大城市的火车站和残存的客运站里，多了很多不太像“回家过年”的人。

他们行李不多，甚至有的人只背一个旧书包。

时间也很奇怪，既不是周末，也不是月底，更不像春运那种集中爆发。

像是提前退出了一场，还没正式开始的游戏。

36岁的老秦，原来在南方一家制造企业做供应链管理，中层干部。

今年订单断得厉害，厂里三天两头停线。

九月份开始，管理层轮流“谈心”，不裁人，但也没活做，大家集体停薪留职。

他说自己算了一下账，继续留在城市里，每个月房租、水电、吃饭就是一大笔钱，工作又已经毫无指望，空耗着一个虚职，没有意义。

“与其等他们开口，不如我先走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，没有愤怒，也没有委屈，更多是一种疲惫。

这种已经彻底没了心气儿的疲惫，在今年，特别常见。

柳五一个朋友，在二线城市的广告公司做销售。

十月以后，根本没接到新单子。

客户要么疯狂压价，要么无限延期，多数则直接说没有预算。

公司没宣布任何调整，但老板开始频繁外出“谈项目”，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。

身边同事，每天都在低头刷招聘软件，刷完又关掉。

而他最后回家的理由很简单：房东要涨房租。

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其实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了。

没有项目、没有确定收入、没有明确方向。

一直没走，只是因为“之前一直在这儿”。

惯性会推着人继续往前挪几步，但终究会停下。

于是他也走了。

提前返乡的人，并不一定都有明确的下一步。

有的人是回去等消息，有的人是回去“歇一歇”。

也有人说，反正春节早晚要回，不如早点。

只是这个“早点”，早得有点让人心里发空。

因为往年这个时间，城市里其实是最热闹的。

双十一、双十二、年底冲业绩、年终总结、年会筹备、年终奖……

可今年，所有地方都安静的出奇。

你飞哥前两天电话跟柳五吐槽：北京如今怎么卖萧条如斯？

晚上八点多，很多地方连咖啡厅都关了，到处悄无声息。

写字楼晚上的阴影面积在加大，地铁的早晚高峰好像也没那么挤了。

连外卖骑手等单的时间，貌似都变长了。

有人还在坚持，但更多人，选择松手。

只是，落下去，落回到原点，落到老家、县城，也未必就有更多选择。

各有各的难。

县城里的节奏，跟一线完全不同。

除了逛早市的大爷大妈，上午十点，街上才慢慢有了人气。

店铺门口的卷帘拉得半高，老板坐在门口刷短视频。

你一眼望过去，全是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
好像认识，但不敢确认。偶然碰到个熟人，寒暄了半天，却找不到话题。

有的人回去第一周还挺积极，想着找点事做。

去问亲戚，去打听朋友，去转工业园。

得到的回复也差不多：今年不好做，先等等。

“可我就是不想空等着才回来的呀？”

杭州干了五年的小刘，回到了中部某县城老家。

第一天回家，父母挺高兴，连着做了几顿好菜。

第三天开始，饭桌上的话题慢慢变了。

谁家孩子考上了编制，谁家女儿在县医院上班，谁家儿子在外面混得还行。

没人直接问他工作，但每一句，都很扎耳朵。

他白天没地方去，只能在家待着。

县城没有共享办公，也没有可以坐一天的咖啡馆。

他有时候下午四点就开始觉得天快黑了。

晚上刷招聘软件，岗位要么在一线，要么薪资直接腰斩。

他把手机放下，又拿起来，再放下。

这样反复几天，人会开始怀疑自己。

还有一些人，回去之后才发现，“提前返乡”这件事，其实没有缓冲期。

城市里你至少还能用忙来掩饰，在家里，什么都藏不住。

你几点起床、一天做了什么、有没有面试，出没出门，家里人都看得见。

至少，他们看得见你的情绪。

一个女生说，她回家半个月后，几乎每天都会被问一句：“你今天有没有投简历？”

家人未必有恶意，但听的人，只会越来越沉默。

她原来在教培行业，今年暑假之后基本没课。

回家前她还在想，先缓一缓，可能过完年机会会多一点。

可回家后，她才意识到，时间在这里不是往前走的，是慢慢堆起来的。

街坊邻居的眼神，比招聘软件还直接。

所有被逼回原点的人，其实心里，都是有一点不甘的。

他们会反复刷城市里的消息，刷招聘网站，看是否有新的工作机会。

实在无事可做，他们会在街上无目的的游走。

可县城的夜很早，晚上九点，街上就没什么人了。

那种“我还可以再试试”的感觉，会一点点被消磨掉。

有的人开始帮家里做点事。

看店、送货、跑腿。钱不多，但至少有事干。

也有人干脆什么都不做，每天睡到自然醒。

时间一长，昼夜开始颠倒，人也变得不太愿意出门。

这批提前返乡的人里，有一个共同点：他们不是已经找到下家的人。

他们走的时候，手里没有确定的安排。

也正因为这样，这种返乡显得特别安静。

没有仪式感，没有拥抱，没有热泪，没有送别，没有“回来发展”的豪言壮语。

更多像是城市把他们一脚踢出来，而他们也没有力气，再往回挤。

你如果挤过一线城市的早高峰地铁，就知道这种感受。

你在县城的奶茶店、彩票站、手机维修铺，会看到不少这样的人。

年纪不算大，穿着也不寒酸，气质跟县城格格不入，只是眼神有点空。

他们坐在那里，刷着手机，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
他们意识不到时间，因为对他们来说，现在最不缺的，就是时间。

往年，大家会把很多问题留给春节之后解决，仿佛那是一个天然的重启节点。

但现在，很多人已经提前回到了原点，却不知道下一步在哪里。

他们不是失败者，也谈不上逃兵，只是在这一年的某个节点，被现实推着停了下来。

城市还在运转，只是位置变少了。县城依旧熟悉，却容不下太多不确定的人。夹在中间的这批人，只能先回去，再看。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，没有明显的转折，也没有突然的答案。

有时候柳五会想，这些提前返乡的人，其实并没有真正“回到家”。

他们只是离开了城市，在老家中转，还没走到下一站。

有的人会在深夜翻出以前的聊天记录，看那些已经离职、已经散掉的群。

消息停在某一天，再也没人说话。

也有人会翻相册，看自己在城市里的照片：

加班后的夜宵、周末的聚餐、写字楼窗外的夜景、团建的热闹。

那些东西看起来并不遥远，却已经回不去了。

第二天醒来，还是一样。

终于没人催你上班，也没人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什么。

时间像被摊平了一样，一整天都在，却又说不清自己做了什么。

春节在日历上，慢慢靠近。

却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小激动、各种规划和向往。

只有一阵阵没来由的慌张。

有朋友说，现在最难受的不是没工作，是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在干嘛。

你说“在休息”，听起来像逃避；

你说“在找机会”，自己都没什么底气。

后来他干脆不说了。

问他后不后悔回来，他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，也谈不上后悔，只是没别的办法。

那天他最后的一句话是：“等过完年再看吧。”

然后，大家都沉默了。

它不像希望，更像一个暂时的停顿。

像是在对自己说，先别急着给生活下结论。

窗外的天慢慢黑下来，县城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。

街上行人不多，风吹过的时候，北方，已经很冷了。

春节，越来越近了。

听说，山西已经取消了烟花燃放禁令。

但好像，大家都没有预期的那样欢呼狂喜。

只是看了看，就刷了过去。

如同，招聘企业看见的，你的那张简历。